對待誤診,需要理性與冷靜
所謂“誤診誤治”,顧名思義,乃對病人施以錯誤的診斷和錯誤的治療。
診斷,是病人到醫院就診后首先要明確的問題。即醫生見到一個病人后,首先要詢問病史,了解病情;然后進行各項檢查;再對各種資料進行匯總、分析、判斷,搞清楚他患的是什么病,才能進一步制定治療方案。一般來講,沒有正確的診斷,就不可能有正確的治療,疾病也就不可能痊愈或緩解。當然,有了正確的診斷,也不一定能得到100%的正確治療。
人體,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最精密的“物體”,對人體奧秘的探索,是千百年來科學家苦苦追尋的目標,遠沒有終結。人類所患的疾病,如大千世界般紛繁復雜。如同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同樣的疾病表現在不同的病人身上,就有著不同的癥狀、不同的體征;而同樣的癥狀,出現在不同的病人身上,就可能是不同的疾??;這就是醫學上常說的“同病異癥”和“同癥異病”現象。目前,被醫學界確定的疾病就有近兩萬種之多!而且,新的疾病還在不斷地被認知被發現,人類對疾病的認識永遠沒有盡頭。
這么復雜的人體,這么復雜的疾病,還有社會條件、技術水平、工作經驗、診療設施不盡相同的醫院和醫生,又怎么可能做到診斷萬無一失呢?于是,就有了誤診的存在。
那么,何為誤診?哪些情況屬于誤診?
專家給誤診所下的定義是“病人就診后,已具備了可能正確診斷的客觀條件而未能正確診斷?!边@里面包含三個基本要素:其一,病人已經就診其二,就診時病情已具備確診的條件,即通過準確的問診、體檢及正確的輔助檢查可以確診,而且本醫療單位具備這些檢查的條件其三,醫生未主動觀察、收集診斷所必需的資料,作出了錯誤診斷或遺漏了主要疾病的診斷。
在判斷誤診的時候,常常要強調時間性,即病人就診后多長時間作出診斷屬于延誤診斷?這又不能一概而論,不能說我到醫院看病,檢查了半天也沒看出是哪兒的毛病,就屬于“誤診”。一方面,是因為疾病本身的發生發展有著明顯的時間性。有些疾病來勢兇猛,病情急迫,需要醫生迅速、準確、果斷地作出決定,給予有效的救治,甚至是分秒必爭的搶救。對這種病人,幾個小時甚至幾分鐘的延誤,都會引起截然相反的治療結果。但在臨床上,許多疾病的發生發展過程,疾病對肌體器官功能的損害,疾病的典型癥狀和體征的暴露,都是需要有一個時間過程的。另一方面,醫生在接觸到病人之后,對疾病的檢查、觀察、思考、認識,也需要一個時間過程。所以,對一般疾病來說,又不能單純強調時間性,更不能以時間的長短作為評判是否誤診的惟一標準。臨床上通常是將住院病人3日確診率作為評價診斷水平高低的的指標之一,但是急癥病人不允許有3天時間等待診斷而不予治療,總是需要有一個初步的診斷并給予相應的治療。另外,即使是規定了3日確診率,也不是說任何疾病在3日內的診斷都是正確的、合理的。有些特殊病原菌所致的感染性疾病,如厭氧菌感染、隱球菌感染等,必須要等待病原學檢查結果出來后,才能明確診斷,這個時間大約需要7天左右,甚至更長的時間。
老一輩醫學家對誤診的坦誠
誤診誤治是個古老的醫學話題。自從醫學開始形成,就有在當時條件下診斷和治療是否正確的問題。醫生們對誤診誤治現象的研究,也同樣具有悠久的歷史,如各種診斷學理論和方法的出現,就是為了減少和避免誤診。這是從正面來認識疾病的。我國有不少古代醫學家在其晚年編著的醫案中常常以誤診教訓告誡后人。如清代張錫純的《醫學衷中參西錄》、明代的《醫家誤》及清代王清任的《醫林改錯》等,這些文獻可以說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以糾正錯誤為主要內容的醫學專著。
對于誤診學研究,許多老一輩醫學家給予了極為熱情的關注,紛紛從醫務人員的臨床思維方法、服務藝術、成材觀、技能水平等方面撰文立說,以自己的親身體會現身說法,給眾多后來人以諄諄教誨,感人至深,像吳英愷院士的《從誤診誤治中吸取經驗教訓》,史貽蘩教授的《同青年醫生談談怎樣減少誤診》,錢禮教授的《從誤診誤治談行醫之道》等等。這些做了一輩子醫生的老人,都能很客觀、很公正、很坦誠地看待誤診誤治問題。
著名泌尿外科專家、原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吳階平院士的一句話給人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說,一個醫生不可能做終身不誤診的神醫,但有可能做一個最大限度減少誤診的好醫生。吳老的醫生成材“三元論”很是精辟,他多次提出:做一個好醫生要有高尚的醫德、精湛的醫術和藝術的服務,三者缺一不可。
我國胸心外科的創始人和奠基人之一吳英愷教授在給《臨床誤診誤治》的專稿中開門見山的幾句話,令人記憶猶新:“《臨床誤診誤治》雜志是個很不平凡的雜志,作者們肯于把自己的誤診誤治的經驗教訓寫出來,與同行同道交流討論,是一種科學的精神和對工作負責的態度,這種精神和態度是值得提倡的。我向這個期刊的編者和作者致敬!”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醫學家,向我們這些素昧平生的小字輩“致敬”,這是怎樣一種氣概呵!
我國著名的耳鼻咽喉科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被譽為耳鼻咽喉科學界的一代宗師的姜泗長教授在《我的回憶》一文中說:“我一生對醫學事業的探索奮進中,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在寫我的歷史中,我更希望并努力去多寫多說失敗和教訓,以便后來人引以為戒,不犯或少犯錯誤?!?/p>
“在年輕時代,我因手術快捷正確而受到同行稱贊,無形中產生了自滿情緒。1949年,我收治了一位患較大上頜竇纖維瘤的16歲男孩。我對這一手術的方案沒有認真地推敲,忽略了手術過程中可能大出血這一情況。術中病人突然大出血,由于術前備血量不足,未能及時補充血容量,致使病人死亡。我深知,這起意外死亡自己有不可推卻的責任,內疚和自責使我長時間不能自拔。病人的父親沒有責備我一句,反而說:‘姜院長做都失敗了,那別人做,失敗更是可想而知了?!牭竭@樣的話,真比當面罵更刺激我。我至今還清晰地記著那孩子稚氣可愛的樣子,每當想起這一意外事故,深深的內疚、痛心便侵襲著我。驕者必敗,這是千古不變的規律,人在取得一點成績時切不可掉以輕心忘乎所以,特別是做醫生的,時刻都應有一個清醒的頭腦。幾十年來,我一直以這意外為鑒?!?/p>
能有幾個醫生會為自己年輕時的一次失誤而愧疚一輩子呢?
像姜老這樣堪稱做了一輩子好醫生的人,都在承認、反省自己的失誤和過錯,可見,苛求一個醫生一輩子不誤診,苛求一所醫院不發生誤診誤治,是不現實不科學的。
誤診孰之過?
從字面上理解,誤診肯定是醫生的錯誤和過失。但您一旦真正了解了誤診,就會發現導致誤診的原因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