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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雪花飄落二十年

      發布時間:2025-06-16 01:32:49   來源:作文大全    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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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臘月二十六下午,李木锨冒雪回了一趟老家西李莊。雪下得不算太大,雪花卻不小,一飄一舞的,有點淘氣的樣子,更有點喜慶的樣子。俗話說,瑞雪兆豐年。整個冬天沒下一場雪,要是還不下的話,好像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李木锨所在的煤礦距離老家有三十多里路,往常李木锨喜歡騎腳踏車回去,一個多小時到了不說,還能省去許多麻煩。比如從煤礦坐汽車只能坐到縣城,剩下的五六里路只有靠走路。李木锨的兩只腳要是好好的,走走路也沒啥,可偏偏右腳脖子好多年前在煤礦井下受過工傷,最終影響到兩條腿不能一般長,走路一瘸一拐的。李木锨偶爾才回一趟老家,不想讓村人看到自己一副瘸腿樣子。雪一下,李木锨就沒辦法騎腳踏車了,只能先坐汽車后走路。天氣暖和,雪落地存留不住。路面經過大小車輪一攪和,顯得十分骯臟,十分泥濘。李木锨走出家門,乘上公交車直接回老家。

      李木锨回老家的頭一件事情,是看望老父親。李木锨兄妹兩人,妹妹就嫁在本莊,李木锨被招工進煤礦當礦工。母親死得早,嫁走妹妹,父親就一直自己單過。母親活著時,父親算是個甩手男人,油瓶倒了也不伸手扶一下。母親一死,父親燒刷洗弄一樣一樣地被逼出來。父親身體好,很傲強,在家種著兩畝地,還喂一頭牛。種地,閑時靠自己,忙時李木锨回家搭把手,或是妹妹派兩個外甥帶著拖拉機下地里,三下五除二,兩畝地忙清徹。父親喂牛不是為了干活,是為了攢錢。一年喂一頭,春天里買小牛,冬天里賣大牛,賺回千兒八百的,夠自己一年的油鹽花銷錢。父親累是累在放牛割草上,一頭小牛愈長愈大,肚子也愈長愈大,先是一天能吃一捆草,后是一天三五捆草也吃不飽。父親畢竟是個上年歲的人了,手腳一起老了,想快也快不了。父親每天只有延長勞動時間,清早天不亮起床下地割草,傍晚天麻麻黑還沒把最后一捆草弄歸家。有一天,父親在外面的坡地上摔一跤,頭上磕破一塊皮。應該說,父親沒摔怎么樣,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下地的時候下地,該割草的時候還割草。父親年歲一大,李木锨覺得父親再這么一個人過下去,自己這個兒子就不是兒子了。硬是要把父親接煤礦上跟自己一起住,一起過。

      父親不愿意,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年輕人腳下一滑摔一跤也是常有的事情呀。

      李木锨說,我再依著你一個人過,我就沒臉回來了。

      李木锨硬是把父親接進煤礦里。

      那時候,煤礦已經不景氣,李木锨也出工傷從井下調井上,安插在職工食堂燒飯燒菜。李木锨老婆名叫徐玉蘭,也是農村的,隨著李木锨農轉非在煤礦多種經營公司做著一份臨時工。李木锨就一個閨女,名叫源源。老家在淮河邊,名字里含著“水”,愈長愈旺興。按理說,徐玉蘭在農村沒農轉非以前按照政策能生兩個孩子,李木锨做決定,只要源源一個孩子。李木锨說,多一個孩子,多一份難心,怕是能生下來,趕明養不起呀。一切家事徐玉蘭都聽李木锨的。徐玉蘭說,沒有男孩,你不嫌,我還嫌嗎?實踐證明,李木锨的決定是明智的,李木锨的判斷是正確的。煤礦漸漸不景氣,最終在一場透水事故過后破了產。李木锨依靠工傷提前辦理內退,按月拿五百塊錢生活費。徐玉蘭干的是一份臨時工,回家沒有一分錢,工作中接觸煤矸石粉塵,得了輕微的矽肺病,病懨懨地呆在家里,還不能外出找事做。轉眼源源上高中、考大學,花錢流水一般,成百上千地往學校繳。徐玉蘭不能找活,李木锨內退以后沒敢閑著,去一家小飯館做幫手,按月也能掙五百塊。就這么日子不稀不稠地往下過。妹妹家境不錯,想把父親接去跟自己一起過。我們這里的風俗就這樣,兒子養老人,閨女不養老人。父親愿意在兒子家喝稀飯,也不愿意去閨女家吃干飯(米飯)。李木锨也不主張父親去妹妹家,說前說后還是丟不下一張臉面。徐玉蘭倒是一個好女人,身子骨單薄,不能過多地支撐這個家,也能盡一個妻子的責任,盡一個母親的責任,盡一個兒媳的責任。父親說,我不去你們妹妹家,要過我就在你們家過,不能過我回自己家過。徐玉蘭說,俺大你放心,有我們吃一口的,就有你吃一碗的。

      這地方人的嘴里,把“爸爸”喊做“俺大”。

      大前年閨女考上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學是預料之中的,因為源源學習成績一直在班級拔尖,在年級拔尖。只是開學一次性要拿出上萬塊錢,李木锨手里一下拿不完整,空缺的部分是由妹妹墊上的。妹妹比李木锨小兩歲,卻比哥哥早兩年結婚生孩子。妹妹挨肩生兩個男孩,眼下已成人。兩個男孩初中畢業回來家,一人一臺四輪拖拉機跑運輸,從淮河邊往煤礦拉沙子,回頭又從煤礦往淮河邊拉煤炭。幾年時間,妹妹家蓋起一座兩層小樓,手里見天進錢,活便得很。妹妹后來拿主意,把父親從煤礦接回家,自己照顧著,節省哥哥嫂嫂的精力,更是節省哥哥嫂嫂的負擔。父親與閨女家分開過,自己的家與閨女的家相隔不算遠。父親回家住自己家,吃飯什么的,父親走過去,或者閨女送過來。這么一種折中的辦法,父親同意。說來說去還不是父親看兒子負擔不起自己,在兒子家吃飯愈來愈不順暢,睡覺愈來愈不塌實。李木锨臉面上說是按月負擔父親一百塊零花錢,先后給妹妹幾回,妹妹一分錢沒拿。就這父親還常常跟村人說,閨女管我吃飯,兒子管我活便錢。四鄰人人心里明白,嘴上不去戳破罷了。

      李木锨這次回家還是想跟父親好好地協商協商,年后把他接過來一起過。

      李木锨初中畢業,二十歲那年招工進煤礦。那時候,土地分到一家一戶已經兩三個年頭。原先土地屬于生產隊,人人吃不飽、餓肚子。土地一家一戶一分開,還是那么多土地,還是一年兩季莊稼,人人吃飽肚子,糧食還能夠剩余下來。生產隊的時候,社員一年到頭不歇閑地忙、忙、忙。土地分開,一年頂多忙三個月,余下九個月,空著兩手不知干什么好。那時候,少有進城打工的,更沒有農民工。農村剩余出來的勞動力窩在家里,有幾人能夠外出做買賣、做生意?就是這個節骨眼上,煤礦給村里幾個招工指標。村莊附近的一個煤礦,距離村莊少說有十里遠。按理說,這么遠的一座煤礦跟村子沒任何關系。煤礦人卻說,過個三年五載的,很快就能扒到村莊地下面。也就是說三年五載的工夫,村莊土地就要慢慢塌陷。煤礦給村里幾個招工指標,算是占地工。指標分配到村里,“呼啦”一下報名一百多人。煤礦招工條件很寬松,小學畢業,三十歲以下,連個婚否都不限。煤礦把指標交給村里,村書記李木勺也為難。正值一個特別的歷史時期,不能按照家庭的成分——誰是地主,誰是貧農;也不能按照過去的表現——誰是學大寨積極分子,誰是學毛選先進代表。李木勺不識字,頭腦卻活絡得很,前幾年看準風向帶頭鼓動社員把土地分開,李木勺先是被批判,后是被表揚。人民公社改鄉鎮,大隊改村委會,一舉把李木勺推到村書記的座位上。憑力氣,憑干活,怕是什么年代都不會錯誤的。李木勺想到的選拔幾名礦工的方法很簡單——運沙土。選拔地點就選在淮河岸邊一溜寬敞的沙灘上,十人分一組,一人一把锨,兩只筐,一根扁擔,在指定地點挖沙土,往指定地點擔沙土,二十分鐘內,誰運的沙土多,誰去煤礦做礦工。面對這么一種選拔方法,沒人生出意見,連裁判都不用專設,圍觀的村民就是裁判,誰輸誰贏一眼就能準確地判斷出來。

      李木锨就是這么走進煤礦的。

      論個頭李木锨不算太高,論身架李木锨不算太大,一百多號年輕人賽挑沙土就是挑不過李木锨。別人二十分鐘挑六趟、七趟,頂多八趟,李木锨能挑十趟。李木锨挑沙土也沒什么訣竅,心里憋著一股勁,自己跟自己說,快跑、快跑、快跑。腳下多跑幾步,就能跑出村莊,脫離農村,變成一個按月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城市人。

      這一天,村里能來的人都來了,不少外村人也來看熱鬧。徐玉蘭家的莊子叫徐家莊,與西李莊緊挨著。徐玉蘭家的一塊地距離比賽的河灘不算遠,徐玉蘭過來了。徐玉蘭看著李木锨挑沙土,先是沒看出與別人的不一樣來,后來就比別人快了,到了倒數第三趟時,李木锨半路上身子歪斜一下,差點摔地上。徐玉蘭嘴驚訝得張多大,“哎呀”一聲叫出來。李木锨沒摔倒,接著擔挑走路的一只右腳脖子就不一樣了。李木锨的右腳脖子以前崴傷過,河灘地松軟,肩上吃重,腳下打滑,崴傷過的右腳脖子又一次崴傷了。李木锨持重繼續奔跑著,徐玉蘭能覺著自己的一顆心“咯噔、咯噔”地疼起來。這時候,徐玉蘭還不知道將來自己會嫁給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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