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石窟所表現的北魏建筑

內容摘要：本文對龍門石窟現存的北魏佛教建筑進行系統分析，對其雕刻內容和表現手法進行梳理、歸納，并結合龍門石窟北魏時期的廡殿式和歇山式以及各種形式的石塔、門拄和龕柱等北魏式樣，闡明北魏時期的中原建筑是在傳統固有建筑藝術基礎上吸收融合了一定的外來因素，創造出中國特有的建筑樣式，從中可見中原地區北魏時期真正的佛教建筑藝術風格。

關鍵詞：龍門石窟；北魏；建筑

中圖分類號：k87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1)01-0008-08

中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在建筑方面，我們的祖先，無論在建筑技術，還是在建筑藝術，都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珍貴的遺產。中國古代建筑源遠流長，但絕大多數木構建筑已毀于歷代的戰火和自然災害，能夠保存到今天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了。據知，中國現存最早的木構架建筑，是佛教圣地五臺山的南禪寺和佛光寺，前者建于唐建中三年(782)，后者建于唐大中十一年(857)。在這種情況下，研究中國唐代以前的木構建筑，就只能依靠歷代的陵墓、壁畫、畫像石、畫像磚、石闕、石窟，以及其它考古發現所提供的資料。

南北朝時期，統治階級把佛教作為維護統治的工具而對其大加提倡和扶持，因而佛教建筑大量興建，并得到繁榮發展，成為這一時期中國建筑史上的一個重要特征。這一時期，出現了大量宏偉的佛寺、佛塔、石窟和精美的雕塑與壁畫。這些佛教建筑和藝術品，都是在中國傳統建筑和藝術的基礎上，吸收融合一定的外來因素而創造的輝煌成就，它不但豐富了中國的建筑和藝術，為以后中國建筑和藝術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也影響了朝鮮和日本的建筑和藝術。

本文擬就龍門石窟所保存的北魏佛教建筑加以探討，不當之處，敬請專家學者指正。

一　仿木式樣的殿堂窟檐和屋形龕

石窟是開鑿在山崖陡壁上的佛教建筑。它是隨同印度佛教的傳人而出現于中國的。南北朝時期，佛教鑿崖開窟之風遍及全國，龍門石窟也應運而興。龍門石窟中，部分石窟的外部窟面模擬當時的皇宮或佛寺殿堂的形制，雕成仿木建筑的殿堂窟檐，窟中則雕成屋形龕，以表示佛像在殿宇之內。佛教傳人中國后，受到統治者的重視和崇高的禮遇，佛教建筑得以采用宮殿建筑的樣式，因而佛寺的殿堂和石窟的窟龕形式可用中國傳統的宮殿模式，這一方面反映了漢文化因素的增長，體現了中國建筑的固有特點，另一方面說明石窟這種外來佛教建筑的中國化。龍門石窟北魏時期留存至今的殿堂窟檐和屋形龕，有廡殿式和歇山式兩種，均為單檐，體現了當時木構建筑的藝術風格。

1.廡殿式

廡殿式是中國傳統建筑的屋頂形式之一。龍門北魏的廡殿式，可分為廡殿頂窟檐和廡殿頂屋形龕。

①廡殿頂窟檐

龍門皇甫公窟是北魏靈太后胡氏的舅父皇甫度于孝昌三年(527)開鑿的洞窟?？唛T上方為仿木結構的石刻廡殿頂窟檐。正脊兩端為粗大的鴟尾，中央站立一金翅鳥。石刻屋檐，仿刻的瓦壟、椽子均極寫實(圖1)。

唐字洞系北魏末年未完工的洞窟。門楣上方雕出仿木構建筑形式的廡殿頂窟檐。正脊兩端刻鴟尾，中央刻一金翅鳥；正脊兩端向上翹起呈弧形。石刻屋檐、瓦壟和椽子(圖2)。

汴州洞可能是北魏末完成的洞窟?？唛T上方仿木構廡殿頂窟檐。正脊較平直，兩端施刻鴟尾，中央刻金翅鳥。屋檐上下的筒瓦和椽子均都細小(圖3)。

②廡殿頂屋形龕

龍門古陽洞窟頂西北隅廡殿頂屋形龕約開鑿于北魏正始年間(504—508)。面闊三間，有四根隱出的八角形柱子，且有收分。四柱頭上均置櫨斗，櫨斗上似有替木，其上為額枋和平板枋。平板枋上承托兩組一斗三升出跳柱頭斗拱、二組轉角斗拱、三組人字補間鋪作(上有替木)，上承挑檐枋。屋面正脊兩端刻鴟尾，中央刻金翅鳥。屋檐和正脊兩端向上略微翹起，呈弧形(圖4)。

古陽洞北壁楊大眼造像龕約完工于公元500年左右。該龕尖拱龕楣中央刻一廡殿頂屋形龕，屋脊兩端刻大鴟尾，中央刻金翅鳥。正脊兩端向上翹起，生曲線。屋面刻瓦壟。下有兩根隱出的八角柱，上下收分較大，柱頂置櫨斗和一斗三升斗拱(圖5)。

古陽洞南壁中層劉智明造像龕系廡殿頂屋形龕，正脊兩端刻鴟尾，屋面較寬，上刻瓦壟。一開問、雙柱，取消了斗拱和補間鋪作。此種廡殿頂形式已簡化。

龍門的廡殿頂屋形龕。還有大統洞北壁黨屈蜀像龕(西魏大統四年，公元538年)、藥方洞南壁上方像龕、慈香窯南鄰像龕、蓮花洞正壁主尊像背光中部兩側的像龕，這些像龕均系屋形龕。廡殿頂均已簡化，同上面劉智明像龕的廡殿頂相同，此不多述。

2.歇山式

龍門古陽洞窟頂西南隅的歇山頂屋形龕，系北魏安定王元燮于正始四年(507)二月為亡祖妣的造像龕。該屋頂正脊兩端刻鴟尾，中央刻金翅鳥，屋面兩側各砌垂脊一條，垂脊下部兩側各砌戧脊一條。屋檐和正脊兩端以及屋角都向上翹起，呈曲線形。屋坡上刻瓦壟，屋面略呈彎曲，屋檐下刻椽子。面闊三間，用有收剎的四根六棱柱隔開。四柱頭均以櫨斗和替木承托檐枋。三個補間的平板枋和挑檐枋之間各為一組人字形鋪作，其上有櫨斗和替木。該歇山頂像龕各部構件均極寫實(圖6)。

古陽洞南壁中層亦有一歇山頂屋形龕。正脊兩端刻鴟尾，中央置一金翅鳥。正面屋坡有一正脊、兩垂脊、兩戧脊，屋面上刻瓦壟。屋檐刻出瓦口。該龕一開間。兩側各刻一隱出的八棱柱，柱上承托額枋，其上安置四組一斗三升重疊斗拱和三個加柱的人字形補間鋪作，人字拱上有替木。斗拱和人字拱上為撩檐枋(圖7)。

路洞歇山頂屋形龕分布于洞內南北兩壁，北壁四座，南壁三座，共七座。皆筑于高臺基上，均為四阿式屋頂。從其現狀來看，只有正脊和四條垂脊，共五條脊，無戧脊。屋面正坡和側坡皆刻瓦壟。每一屋形龕皆為四根角柱，無壁。臺基四面都有臺階和直欞欄桿。面闊和進深各一間，面闊大于進深。四根角柱上皆為一斗三升斗拱，補間鋪作為一組一斗三升斗拱和二組人字拱或為三組人字拱。側面額枋上僅有一組或兩組人字形補間鋪作，而無一斗三升補間鋪作(圖8)。

二　仿木式樣的石刻塔

龍門石窟保存的北魏石刻塔，就外形來看，大致可分為樓閣式塔和覆缽式塔兩種。

1.樓閣塔

塔的概念和形制，起源于古印度的佛塔——率堵坡，兩漢之際傳人中國時，即與中國傳統建筑的重樓相結合，創造出了中國的樓閣式塔，而塔頂安放著大大縮小了的窣堵坡，以作標志，故稱這種形式的塔為樓閣式塔。

龍門北魏的樓閣式塔圖像，以古陽洞南壁的和蓮花洞外前下方南側的最具代表性。

古陽洞南壁的樓閣式塔為浮雕塔，整體被盜，現存殘跡，高約75cm。據關百益《伊闕石刻圖表》和常盤大定、關貞野《中國文化史跡》兩書可知，該塔平面方形，塔基四立面均呈長方形，為三層樓閣式塔。三層塔檐均鑿出檐脊、斜脊和瓦壟，塔檐出跳深遠。剎座為須彌式，座上置覆缽，須彌座四角

飾山花：剎身有五重相輪組成：剎頂冠以寶珠，兩側懸幡飄揚。塔身第一層為一圓拱形龕，內刻一坐佛，外側各侍立一菩薩；第二層也為圓拱龕，內刻釋加、多寶二佛并坐像，外側各為菩薩；第三層為一(錄+皿)形龕，內為一交腳彌勒菩薩像，外側也各侍立菩薩一身。三層塔檐外側各為一浮雕飛天，共六身。塔基兩側各侍立一供養人，共二人(圖9)。

蓮花洞外前下方南側的樓閣塔為高浮雕，塔基平面方形，塔基立面長方形，通高184cm，系三層樓閣式塔。塔身高度和寬度自一層至三層漸次收分，呈現穩重之態勢。塔身第一層為三柱二開間。三方柱上均置櫨斗，櫨斗上承額枋，額枋上施鋪作。柱頭鋪作為短柱櫨頭。補間鋪作各三組：中間一組為櫨斗短柱，下襯皿板；兩旁各施人字拱一組，上置替木。斗拱之上為挑檐枋。塔檐出檐較長，其上刻出檐脊、鴟尾、斜脊、瓦壟和檐椽。塔身第二層亦為三柱二開間，三根方柱均無柱頭鋪作，補間鋪作為四組人字拱，上承挑檐枋。塔檐上的構件同第一層塔檐構件。第三層塔身和塔檐均已風化不清，難以辨認。塔剎的剎座為須彌座，上置覆缽，意在受人供養。剎身以貫套在剎桿上的五重相輪組成。剎頂飾以寶珠。塔身第一層為二個尖拱像龕，第二層為二個(錄+皿)形像龕，第三層為若干零星小像龕(圖10)。

2.覆缽式塔

這種塔的塔身像一個半圓形的覆缽，故名。又因喇嘛教建塔多用這種形式，所以又叫喇嘛塔。在中國古塔的形制中，覆缽式塔最接近印度的古塔——率堵坡的造型。這種塔底部是一個高大的基座，基座上建一個半圓形的覆缽塔身，塔身頂部安置塔剎。這種塔造型簡潔大方，表面很少有雕刻裝飾，傳人中國之初雖有建造，但不甚流行。我們從龍門石窟的雕刻中，還可以看到北魏時期流行的覆缽式塔。龍門保存至今的覆缽式塔僅有四座，現記述如下。

蓮花洞北壁的一座覆缽式塔，系北魏建義元年(528)比丘尼道慧所建。無塔基。塔身立面方形，雕刻一佛二菩薩像龕。塔身上部承半球狀覆缽，兩側飾以山花蕉葉。覆缽之頂為剎座，上置山字形剎尖。

蓮花洞外南崖壁上的覆缽塔，系北魏比丘道濟所建。該塔塔身立面方形，刻一佛二菩薩像龕。佛龕上部疊澀刻出三條石棱代表塔檐。塔身上置半球體覆缽，兩側刻山花蕉葉。覆缽之上為剎座，其上置山字形塔尖(圖11)。

普泰洞南壁的覆缽式塔，系北魏時期所建造，其形制與蓮花洞內外的兩座覆缽式塔基本相同，只是塔剎有所不同：剎座為一須彌座；座上置一小型覆缽，兩側飾以山花蕉葉；剎桿高高豎起，頂端為一寶珠，比以上兩座塔剎較為復雜。另外該塔塔檐也用疊澀法刻制(圖12)。

藥方洞內前壁窟門上方的覆缽式塔，其形制較以上三座覆缽塔特殊。該塔塔基由四根短柱上承一斗三升斗拱、三條臺階和四條垂帶組成。塔身鑿作釋迦、多寶二佛并坐像龕。塔身上部為拱券形覆缽龕楣。龕內三柱兩間，三柱均為節狀束腰柱，柱頭均為一斗三升斗拱。覆缽上作三個剎座，其上各安一根粗壯高大的剎桿(圖13)。

三　石刻門柱和龕柱

龍門石窟中所見的石刻柱，所在位置不同而各有不同的名稱。位于窟門兩側用于支撐石窟窟額(楣)兩端的柱子叫門柱，立于像龕兩側支撐龕楣兩端的柱子叫龕柱。

1.門柱

賓陽中洞窟門兩側依巖各雕隱出的石柱一根，左石柱已殘毀，右石柱僅存柱頭。右石柱通高5.20m、柱頭高約1.52m。柱頭由三部分組成：下部為古希臘建筑的愛奧尼亞式柱頭，雕刻秀麗，高約60、寬約60cm；中部為一朵大蓮花，高約66、寬約60cm；上部為柱帽，高約58cm(上部呈覆缽半球狀，中下部均為長立方形，圖14)。

皇甫公窟窟門兩側各雕出門柱一根，北門柱大部殘毀，南門柱保存較好，殘高1.66m。門柱為束腰蓮柱，頂端和下部粗，中間較細束腰，束一環形帶，上下雕仰覆蓮瓣。

藥方洞窟門兩側，各雕一根竹節狀八角束腰蓮柱，每一束腰均刻仰覆蓮瓣，為北齊時期所特有的束腰蓮柱(圖15)。

2.龕柱

古陽洞北壁上層東數第二大龕系北魏魏靈藏造像龕。該龕兩側為忍冬卷草紋圓柱，以束腰蓮瓣分為上下兩段，柱頭為束腰蓮花柱頭，似無柱礎。

古陽洞北壁上層東數第三大龕是北魏楊大眼造像龕。該龕兩側雕刻隱出的八角瓜楞形凹紋石柱，類似希臘愛奧尼亞式石柱，上下收分明顯。柱頭方形。柱礎為圓形蓮花柱礎(圖16)。

古陽洞楊大眼造像龕龕楣中央的廡殿頂像龕，其兩側亦刻出八角瓜楞形凹紋石柱，石柱上下收分。柱頭為櫨斗承一斗三升斗拱，無柱礎。

古陽洞南壁上層東數第二大龕為北魏比丘法生造像龕。該龕兩側刻八角柱，柱身圖案分三段：上段刻龜甲、忍冬紋樣，中段刻忍冬紋，下段刻佛龕圖案，中段兩端為束腰蓮瓣。覆蓮柱頭。束腰蓮瓣柱礎，蓮瓣上均刻一坐佛。

古陽洞南壁上層東數第三大龕系北魏孫秋生造像龕。該龕兩側刻八棱素面石柱。柱子上下收分較大。柱頭為蓮花柱頭，柱礎方形。

古陽洞南壁上層東數第四大龕，北魏造。該龕兩側刻圓柱，柱中間刻束腰蓮瓣，上下兩段均刻忍冬紋樣，束帛式柱頭，夜叉托抗柱礎。

古陽洞洞頂西北隅廡殿頂屋形龕，北魏雕造，三開間四柱，均為八角柱，柱頭皆為櫨斗和替木。

古陽洞窟頂西南隅歇山頂屋形龕，北魏正始四年(507)安定王元燮造。該龕三開間四柱，均為六角柱,上下收分，櫨斗替木柱頭。

古陽洞南壁中層歇山頂屋形龕，北魏雕造。該龕兩側造八角柱，一斗三升重拱柱頭。

古陽洞南壁中層劉智明造像龕，北魏造。該龕兩側刻方柱。

路洞兩壁七座歇山頂屋形龕，北魏雕鑿。七個像龕的龕柱均為方柱，一斗三升柱頭。

四　龍門北魏建筑綜述

龍門的北魏石窟，不論就其規模還是精雕細刻的技藝方面，都充分顯示北魏時期石刻技術已經達到了相當純熟的地步。龍門石窟北魏的廡殿頂和歇山頂屋頂式樣、石刻塔、石刻柱子等建筑，不僅充分顯示了當時匠師們高度的智慧和創造才能，而且體現出了當時木構建筑的藝術風格。

從龍門石窟的資料來看，北魏時廡殿頂和歇山頂的屋頂式樣比漢魏時期出現的更多了，并且普遍使用了筒瓦，這說明南北朝時期磚瓦的產量和質量都有了很大的發展和提高；屋面正脊兩端都使用了鴟尾，正脊中央大多數安置了金翅鳥，以強調正脊的形象。金翅鳥即佛教中的迦陵頻伽鳥，它常護侍佛及佛法，故石窟的屋脊上常飾此鳥。據知，漢代宮殿脊上常飾金鳳，西漢人物風闕鋪首畫像磚上、東漢畫像石中的函谷關上都有金鳳。南北朝時期佛教建筑物常飾金翅鳥，除了佛教的含義外，也可能受漢代建筑物上裝飾鳳鳥的影響。從龍門石窟的廡殿頂窟檐和佛殿龕、歇山頂佛殿龕，以及石刻樓閣式塔來看，均普遍使用了鴟尾。這說明原本僅用于宮殿脊飾的鴟尾，不經特許不可使用的禁令，到北魏遷都洛陽后可能有所放松或解除。龍門的資料證明，在北魏正始四年(507)，歇山式屋頂出現了屋角翹起和反宇飛檐的新式樣，使體

量巨大的屋頂顯得輕巧自然。記述北魏京城洛陽佛寺的《洛陽伽藍記》卷3“高陽王寺”載：“高陽王寺，高陽王雍之宅也……居止第宅，匹于帝宮。白殿丹檻，窈窕連亙，飛檐反宇，穆稿周通?！边@說明當時屋角和屋檐向上翹起的新式樣和文獻記載的是相符的。不過從龍門所顯示的屋角翹起和反宇飛檐來看，這種新式樣的屋頂當時還處于萌芽時期，還沒有普遍使用(見龍門石窟廡殿頂及歇山頂統計表)。

從龍門所顯示的情況來看，這時高臺建筑已很少見，僅路洞的幾座歇山頂殿堂筑于高臺基之上。這說明自戰國至西漢長期盛行的高大臺榭建筑已經很少了，已被多層的樓閣逐漸所代替。

在建筑構件方面，根據龍門北魏建筑的資料，綜合概述如下。

柱礎，有圓形蓮花柱礎、束腰蓮花柱礎、方形柱礎、夜叉托抗柱礎等。

柱子，有束腰蓮柱、節狀束腰蓮柱、方柱、六角柱、八角柱、圓柱，此外還出現了中西建筑藝術相結合的希臘愛奧尼亞式石柱和八角瓜棱形凹紋石柱等。

龍門石窟的愛奧尼亞式柱和八角瓜棱形凹紋柱，原本都是古希臘的愛奧尼亞式石柱的不同類型，其典型特征，前者柱頭有左右對稱并卷曲如羊角的雕飾，后者柱身刻有豎條形凹紋。公元前4至3世紀希臘文化傳人中亞波斯、印度后，被波斯和印度犍陀羅文化所吸收，犍陀羅文化經河西走廊，于公元5世紀末葉北魏后期進人中原地區，與此同時，希臘式石柱也隨之傳人。龍門的這兩種希臘式石柱是希臘、波斯、印度和中國多元文化交融的產物，也是希臘式石柱在我國中原地區所見的最后遺存。

欄桿，龍門僅見路洞的歇山頂殿堂的直欞欄桿。

斗拱，龍門所見斗拱幾乎全是單拱。重拱只見古陽洞南壁歇山頂像龕一例。出跳斗拱也只有一例，即古陽洞窟頂兩北隅的廡殿頂像龕。龍門的柱頭斗拱多為一斗三升，個別的柱頭也有單獨使用櫨斗替木的。角柱斗拱多為轉角鋪作(如古陽洞窟頂西北隅廡殿頂像龕等)，少數單獨使用一斗三升的，或單獨使用櫨斗替木的。補間斗拱多數為不出跳的人字形，或單獨使用，或在斗下加柱(如古陽洞南壁中層歇山頂像龕)，或與一斗三升相結合(如古陽洞南壁歇山頂像龕、路洞歇山頂像龕)。龍門的人字形斗拱形式都是直腳的，曲腳人字拱還未出現(見龍門石窟廡殿頂及歇山頂屋頂統計表)。

替木或置于柱頭櫨斗上承托額枋，或置于人字拱上的櫨斗上以承托額枋(見龍門石窟廡殿頂及歇山頂統計表)。

塔，起源于古印度，為梵文stIpa(率堵坡)的意譯，意為墳墓，即佛塔。兩漢之際，塔隨佛教傳人中國。印度的塔，其原形為半球狀覆缽體，造型簡單，缺少變化，傳人中原之初即與中國傳統形式的重樓相結合，產生了一種新形的樓閣式塔，為了把率堵坡這種佛教信仰的標志作為最高的表現，將原印度的塔(即率堵坡)縮小后安置在重樓上，成為塔剎，而重樓則成了塔身。塔傳人中國初期，原印度的率堵坡(即覆缽式塔)在中原地區雖有建造，但并不流行。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化的各種不同類型的塔相繼出現。龍門石窟北魏時期的佛塔從形制上可分為樓閣式塔和覆缽式塔兩種，樓閣式最為流行。龍門石窟北魏沒有密檐塔和亭閣塔的建造。根據實地考察，龍門北魏佛塔有以下特點：①樓閣塔為方形塔基，而覆缽塔除一例外，均無塔基，束腰塔基(即須彌座塔基)沒有出現。②樓閣塔和覆缽塔的樓身均雕刻有佛龕，這種塔身刻佛龕造佛像的供養塔，起源于犍陀羅貴霜時期的覆缽塔，由此可見中國佛塔與犍陀羅覆缽塔的歷史淵源。③塔剎都比較矮小，且構件簡化。單剎無懸幡是龍門北魏塔剎的基本形式；單剎有懸幡的，僅古陽洞南壁一例；三剎無懸幡的，惟藥方洞內前壁一孤例。④樓閣塔每層塔身的高度和寬度，自下而上逐層減低減窄，且塔檐出跳深遠，各層塔檐均不施平座，這也是北魏龍門樓閣塔的一個特征。塔檐較詳細地刻畫了木結構的構件，如瓦壟、椽子、方柱上承櫨斗，櫨斗承托額枋，額枋上安置短柱櫨斗和人字拱。塔檐兩端刻合角鴟尾。⑤龍門的覆缽塔較多地改變了印度率堵坡的形制，除一例有塔基外，多數無塔基，另外塔剎多數為山字形。印度覆缽塔塔頂的平頭已不見了。藥方洞內前壁的覆缽塔還使用了中國傳統建筑的斗拱。值得注意的是：龍門的覆缽塔使用了砌磚的疊砌手法——疊澀法——作三層遞增式石棱代表塔檐。我們知道，從北魏中期，隨著磚產量增加和砌磚技術不斷進步，磚塔已逐漸取代了木塔。北魏正光四年(523)所建的嵩岳寺塔，不但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密檐式磚塔，而且是木塔向磚塔轉化過程中的早期的實例，同時也是運用疊澀砌磚技術的典型。這說明疊砌技藝在當時已普遍應用于磚石工程中，標明砌磚技術的巨大進步。

南北朝時期佛教建筑在中國傳統建筑的基礎上，吸收融合外來的因素，創造出了中國特有的佛教建筑。中國佛教建筑藝術主要集中體現在佛殿建筑、佛塔建筑和石窟建筑這三個方面。龍門石窟的第一個開鑿盛期——南北朝，正是中國佛教建筑藝術的第一個繁盛時期。這個時期的中國建筑，諸如城市、宮殿、王公貴族的住宅、佛寺、佛塔、廟觀、園林、陵墓、民宅、橋梁等，都早已隨著歷代的戰火和自然災害而泯滅無存。能夠保存到今天的北魏真正的佛教建筑藝術，除了云岡石窟、龍門石窟和龍門周邊地區的小型石窟以及嵩岳寺塔外，其它的北魏佛教建筑恐怕是絕無僅有，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了。龍門石窟建筑雕刻在遠離城市、人跡罕至的懸崖絕壁，不易遭到人為的破壞，而且石質堅硬，易于保存，所以能夠巍然獨存于中原，給我們民族保存了那個時代的中國佛教建筑藝術，填補了中國古代建筑史上的空白?？梢?，龍門石窟對研究中國古代建筑史的重要性是無可置疑的了。

繪圖　賀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