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之旅最后的石窟尋勝,是甘肅永靖縣的炳靈寺。
炳靈寺是著名的石窟寺,其藝術價值,有學者認為僅次于敦煌莫高窟。特別受到重視的是:它在我國石窟中有最早的題記——“西秦建弘元年”(公元420)。莫高窟開鑿更早,但其最早的題記是——285窟“西魏大統四五年”(公元538-539),比炳靈寺的晚了百余年。炳靈寺的稱謂歷代有變,今之名始于明代,取藏語“十萬佛”之音譯。炳靈寺自清以來,自生自滅,荒廢已久。20世紀中,西北文化部文物處組織了趙望云、常書鴻、夏同光、吳作人、李可染、張仃等人的“炳靈寺石窟勘察團”,才開始有了修建。今日石窟的編號就是常書鴻、夏同光與老工人竇占彪等在危巖上搭架攀登,于危危乎的情況下,逐一完成的。
炳靈寺有自西秦、北魏,經隋唐到明清各代石窟34個,龕149個,大小石雕佛像679尊,泥塑82尊,壁畫900平方米。這個以石雕佛像為主的寶庫,已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之地。我們從甘肅博物館出來,即乘車直奔劉家峽水電站大壩,約75公里。用過午餐,再在大壩處換登游艇,飛馳在54公里長的高原平湖。五日來見多了沙漠戈壁,眼前景象迥然不同。湖水浩浩渺渺,兩岸山山相接,是一帶不盡的綠色。游艇駕駛員說,坐游艇去炳靈寺,一小時可達,未建水庫的大湖時,山川跋涉之勞就少不了。是的,我認得常書鴻等一行文士,1951年自蘭州出發到炳靈寺,又坐車,又乘馬,又步行,攀山涉水,歷經艱辛,用了整整三天時間。想起上一代人,越感到我輩今日旅游是何其便捷舒適。今之日,黃河在山谷中洶涌激蕩;今之日,黃河在山山環抱中變成了高原平湖。兩岸綿延不絕,樣態奇特的大山,有點像漓江的兩岸,但又不像,倒是浙江的千島湖,使我覺得這個高原平湖可稱之“千山湖”。駕駛員說,湖水平時寧靜,大風雨來時,波濤滾涌,是另一種光景。這就讓我憶起1985年坐破船過太湖時的落難情景來。二十多年來,神州變化真大,真正說得上“敢教日月換新天”。他又說,此湖山勢變幻,有“黃河三峽”之景,曰劉家峽、曰炳靈峽、曰鹽鍋峽,語未竟,艇已進入姊妹峰,炳靈峽已在視域中矣。登岸遠眺,但見山巒重疊,群峰自湖中千丈拔起,簡直是李可染的奇崛山水圖也。
最后所見的佛尊
入小積石山幽幽深谷,隨曲折回廊,一轉再轉,景色因地形而三變,谷底積水未竭,河床綠樹處處,不知秋之將晚。昂首仰望,峰巒攢涌,霞蒸云蔚,炳靈寺景觀奇秀壯美,未見石窟,已覺此行不虛。誠然,石窟破損太多,不是封閉,便是正在修建,不得其門而入,壁畫是看不到了;沿著回廊,紅沙巖外壁的石刻佛像、菩薩像,約有百米之長,不少已經殘缺,其中也有西北魏與唐代的精美佳作。明代的最多,培斌說藝術性不高。大家的興趣幾乎都投在八九層樓高的大佛身上了。大佛依山鑿刻,當是小積石山鎮山之佛,一里外已可見到巍峨身影。從山腳往上瞧,佛面雙眼如閉若開,嘴角緊鎖,似不忍人間之苦而愁憂。
宗教味重,藝術的審美就不在刻匠的意念中了。講到審美的藝術性,我是十分欣賞169窟的雕像的。169窟是一天然石洞,洞中四壁都有佛像,有的正在修補中,最美的是右上壁兩尊佛像,秀骨清姿,結枷跌坐,在巨巖粼粼的石紋之上,飄逸如坐層層云天之中。這是我絲路文化之旅中最后所見佛尊的藝術形象。
絲路之行的體能考驗
我要一說的是,瞻賞169窟實在大不輕松,洞窟高度恰在大佛的眉眼之間,高不可攀。為了有心人瞻觀之誠,自山腳到洞日,炳靈寺中人搭建了五座上下相接的長梯。上去不易,下來更難。新亞校友個個藝高膽大,一個個氣閑神定地爬上去,一個個神定氣閑地爬下來。李潔蘭與夫婿吳文華都是退休之人,身子也有分量,但見他伉儷倆,妻上夫亦隨上,夫下妻亦隨下,手足相連,兩心合一,沒有驚叫,但聞掌聲。仁山與我是團中年歲最長之人,團友不免為我們擔心,但仁山真有本事,身輕如燕,爬搖搖乎的臨空長梯如履平地。我與仁山年歲相若,但體重超標甚多,所幸年輕時有健身的底子,深知不能學仁山如燕飛步,但臨危不亂,一心不作二用,一步步上,一步步下,也全身安然下得梯來,呼吸雖頗急促,還能作若無事狀。不管怎樣,我自己暗暗歡喜,在這次絲路之行中通過一次體能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