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事

一

劉壯跟孫飛是發小，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從來都不分彼此。后來各自成家立業，但這種關系可沒啥改變，他們彼此的愛人都不無醋意地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你們倆結婚呢！”

可因為一件事，兩個人差點鬧掰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這一天，劉壯邀孫飛到家里喝酒，喝過酒后，一邊閑聊一邊往外走，說話間到了一處水塘前。孫飛看了一眼跟在劉壯身后的土狗貝貝，嘿嘿一笑問：“壯子，你說貝貝會不會游水？”劉壯說：“應該不會吧?！?/p>

孫飛沖著貝貝吹了聲口哨，然后俯下身，伸出了雙手。由于他平日里去劉壯家，沒少逗貝貝玩，所以貝貝對他也相當熟悉，就搖著尾巴跑了過來。等它跑到身邊后，孫飛伸出雙手攔腰就把它給抱了起來，還沒等劉壯明白過來，他雙臂一用勁兒，忽地一下子就把貝貝甩到了水塘里，然后笑嘻嘻地說：“這下不就知道它會不會了嘛?！?/p>

貝貝被扔到了水塘里后，馬上就開始撲騰起來，水塘里頓時濺起了大朵大朵的水花。劉壯一看，就想跳到池塘里去救貝貝，孫飛一把攔住了他：“別慌，貝貝肯定會游水，不然狗刨是咋回事兒？”

還真別說，貝貝在水塘里撲騰了好大一會兒，總算靠近了水塘邊，劉壯趕緊伸出手去，把它拉到了岸上。一到岸上，貝貝渾身水淋淋地趴伏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

經過這么一鬧騰，劉壯就跟孫飛分了手，抱著貝貝回了家。一到家他就找來干毛巾，幫貝貝擦干了身上的毛，原想著貝貝體格健壯，應該沒多大問題的，誰知到了晚上，它竟拉起了稀屎，還發了燒，渾身瑟瑟發抖。劉壯害怕它有不測，連忙帶上貝貝去看了獸醫。熬了幾天后，伴隨了劉壯多年的貝貝還是閉上了眼睛?？粗徽垓v得骨瘦如柴的身子，劉壯的眼淚不由得流了下來。他想起了貝貝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孫飛把它扔到水塘里的緣故。當即就變得怒不可遏，掏出手機就給孫飛打了電話。

一接通，劉壯就怒喝說：“都是你干的好事兒！”孫飛正在派出所開會呢，近些日子市面上出現好多無證狗肉，隱患極大，可又追查不到來源。無端遭到這么一聲斥責，孫飛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問：“什么事兒??？讓你發這么大的火！”

劉壯說：“要不是你把貝貝扔到了水塘里，它就不會生病，不生病的話，它就不會死?！?/p>

聽到這話，孫飛又是吃了一驚：“你說貝貝死掉了？”劉壯說：“死了?！闭f完，他啪地掛斷了電話。

孫飛散會后趕到了劉壯的家里，只見劉壯眼睛紅紅的，貝貝就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不由得內疚起來，他說：“我也不知道會這樣，要是知道的話，就是打死我也不能那樣做的?！?/p>

劉壯不耐煩地說：“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p>

孫飛一聽這話，也有點不悅地說：“不就是一條普通的土狗嘛，難道它比我們的交情還重要？”劉壯說：“它是一條土狗，可也是我的命，當然比你重要?！?/p>

孫飛更加不悅了，他說：“這可是你說的，我賠你一條狗，你說要啥樣的吧，現在我就去給你買?！眲颜f：“買？啥狗能比得上我從小養大的貝貝？”

這下徹底把孫飛給激怒了，他氣鼓鼓地望了劉壯一眼，轉過身摔門而去。這么一來，他們的關系因為一條狗而徹底決裂了。

二

孫飛從劉壯家里出來后，越想越生氣。在他看來，貝貝跟了劉壯這么多年，有感情了，死掉了確實讓人心疼，但它就是再好，也是不能跟兩人之間的交情比，更何況貝貝也就在水里撲騰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能說這是死亡的原因嗎？

一想到這些，孫飛心里更不平靜了，他心說干脆給劉壯重新買條狗算了，以后也就兩不虧欠了，這個朋友也索性不要了。

孫飛知道，距離這兒不遠有個叫劉灣集的村子，這個地兒有牲畜市場。所謂的牲畜市場，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賣各種家養動物的集市，什么豬牛羊馬、雞鴨鵝狗之類的，種類還很全。定下這個想法后，他轉回家，跟家里人說了一聲，騎上摩托車就去了劉灣集。

到了劉灣集邊上，有個黃頭發的年輕人沖著孫飛招了招手，笑嘻嘻地問：“大哥，買狗是不是？”

孫飛一聽，趕緊剎住車停了下來，他很奇怪，自己買狗也沒寫到臉上，對方怎么知道呢？興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黃頭發笑笑說：“大哥，我是逢人就問的，只要停下來，十有八九還真是買狗的，我說的對不對？”

孫飛笑了笑，說：“對，你小子眼睛還真是毒?！闭f完，他沖黃頭發后面看了看，一條狗也沒見，不覺疑惑地問：“你賣的狗在哪兒呢？”

黃頭發沒有說話，把兩根手指放到嘴里，打了一聲呼哨，說也奇怪，轉眼間就沖著他們跑來了一條狗?？吹竭@條狗，孫飛的眼睛都要直了。為啥？因為這條狗簡直跟貝貝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貝貝躺在地上的尸首，他還誤以為就是貝貝呢！

黃頭發俯下身，伸出手摸了摸狗的頭，親昵地說：“來，貝貝，抱一個?！?/p>

聽黃頭發這么叫狗，孫飛的眼睛再次瞪大了：“它真的叫貝貝？”

黃頭發說：“這還有假？不然的話，你叫它也不會搭理你呀?！苯又?，黃頭發神色黯然下來，“貝貝雖說不是我從小養大的，但也養了好幾年，跟它也有感情了，可我再過幾天就要外出打工了，家里人都不愿意喂狗，我只能把它賣掉。我看你面善，肯定會對貝貝好，這才叫住你的?！?/p>

孫飛聽得心里一陣酸澀，十分動容地對黃頭發說：“兄弟，這狗我買了，你說個價吧?！?/p>

黃頭發說：“大哥，剛才我啥都跟你說了，要不是萬不得已，我才不會賣貝貝呢?？汕闅w情，事歸事，貝貝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你就給我五百塊錢好了?！?/p>

一聽這個錢數，孫飛著實吃了一驚，這么一條土狗，咋會值這個價？他越看越覺得這黃頭發是在忽悠自己，說那么一大通話，不過是想把狗賣個高價錢罷了。有心不買，可想起了劉壯那副模樣，他心里就不舒服，眼前的這條狗正好補了缺，自己也跟他算是兩不虧欠了。想到這里，他說：“狗我是想買，可價格也太高了，降點！”

黃頭發把頭一搖，說：“不能降了，我還是那句話，要不是看你面善，貝貝跟你有緣，一千都不會賣?！?/p>

孫飛說了半天，黃頭發一口咬定非五百不賣，絲毫都不肯松口，無奈之下，他只得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塊錢，遞給了黃頭發。

黃頭發一張張查驗過后，把錢塞到口袋里，把貝貝抱起來說：“貝貝，別怪我無情，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啥時候要是想家了，就回來看看?！?/p>

孫飛覺得這話有點不對路，說：“哎哎哎，你說這話啥意思？我買回去了，還得允許它?；丶铱纯?？”

黃頭發嘿嘿一樂說：“我這不是舍不得貝貝嘛。好了，貝貝歸你了?！闭f完，黃頭發把貝貝往孫飛摩托車簍里一放，轉身就走了。

孫飛歪下頭，沖著貝貝一樂說：“貝貝，我給你找個好人家，保證像親兒子一樣待你?！边€真別說，貝貝像是聽懂了他說的這句話似的，狺狺地叫了兩聲。

孫飛帶著新買來的小狗貝貝，去了劉壯的家。劉壯一看他抱著的狗，也是吃了一驚。還沒等劉壯說話，孫飛沒好聲氣地說：“我新買的，算是賠你了，以后咱倆兩不欠了?！闭f完，他把狗往劉壯面前一丟，轉身就想走。

劉壯說：“你慢著，狗你可以隨隨便便買一條，但要不要可是我決定的事兒！”

孫飛折轉身，不耐煩地說：“你行啊，欠一點人情就不知道咋顯擺了！我給你講講買這狗的經歷，聽完后，如果要，你就留下；如果不要，我抱它走?！?/p>

孫飛就把剛才買狗的經歷跟劉壯說了，劉壯以為孫飛是故意編故事來欺騙自己。

孫飛見劉壯不相信，把手一攤說：“反正我給你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兒，愛信不信?！?/p>

劉壯沒有說話，而是沖著貝貝吹了聲口哨，說：“過來，貝貝?！?/p>

貝貝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劉壯，好半天，它才移動腳步朝劉壯走去。等它到了劉壯身邊，劉壯俯下身，用手捋著它光滑的皮毛，眼睛里滿是柔情。

孫飛一看，撂下句“狗還你了，以后咱倆兩不欠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三

轉過天來，孫飛正在家里休息，忽然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劉壯的號碼，當下就掛斷了電話，可才停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他再次掛斷了，誰知道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孫飛沒有辦法，只有接聽。

劉壯著急地說：“孫飛，貝貝不見了?！?/p>

孫飛若無其事地說：“貝貝不見跟我有啥關系？”劉壯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那個黃頭發讓貝貝沒事兒回家看看。我猜貝貝肯定是回他家了，你能不能跟我一塊兒過去找找？”

孫飛說：“咱們兩不欠了，我有這個必要嗎？”劉壯說：“以前是我不對，不該那樣對你，可你知道我跟貝貝的感情有多深嗎？我不得不這樣做。你能把一只新的貝貝送過來，我心里可就原諒你了，希望你別真的放在心上?！?/p>

跟劉壯鬧掰也是孫飛極不情愿的事情，現在看他讓步了，自己也不能拿捏得太足，就說了聲“好吧”。

兩個人碰面后，孫飛用摩托車載著劉壯，兩個人向劉灣集趕去。當時那個黃頭發說了，他家就住在劉灣集。路上劉壯說，他早上起來后，打算給貝貝弄點吃的，可叫了半天，也沒見貝貝跑過來，他到狗窩里一看，哪里還有貝貝的影子。

還真別說，他們在劉灣集街里才問了兩個人，就找到了黃頭發的家。他們推開門一看，黃頭發恰好在院子里，正在給一只灰不溜秋的狗洗澡。一看到孫飛兩人進來，他不由得一怔，問：“你們找我有事兒？”

孫飛說：“你不是要外出打工嗎？”黃頭發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是那么想的，可人家工頭臨時變卦，不讓我去了?！?/p>

孫飛問：“我從你這兒買走了條狗，今早發現不見了，是不是跑回來了？”黃頭發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沒有沒有，要不你找找?！?/p>

孫飛看了看黃頭發，又瞧了瞧他正給洗澡的那條狗，說：“我怎么看這只狗就是貝貝呢？”黃頭發一驚，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可他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笑著說：“這只狗，灰不溜秋的，而貝貝呢，渾身可是油光發亮的黑毛?！?/p>

孫飛回過頭望了一眼劉壯，說：“劉壯，人家說沒見著，你說咋辦？”劉壯苦澀一笑：“那能咋辦？回去唄?！?/p>

孫飛騎摩托車載著劉壯往回趕，眼看著就要到劉壯家門口了，劉壯突然說：“孫飛，我想去看看貝貝?！?/p>

孫飛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反問說：“貝貝不是丟了嗎？你去哪兒看？”劉壯說：“不是丟的那個貝貝，是死去的貝貝?！?/p>

孫飛這才明白過來。埋貝貝的地兒是一片小樹林，這里靠近路邊，孫飛支好車子，跟在劉壯后面往里走。忽然劉壯驚叫起來：“這是咋回事？”

孫飛快步走到前面一看，只見眼前是個土坑，里面空空如也。他說：“估計貝貝是被其他動物給扒出來吃掉了?！?/p>

劉壯說：“不可能，你看我包裹貝貝的毯子就在邊上放著呢，一點破損都沒有。我聽說近來有人收狗肉，什么樣的都收，我估摸著是有人把貝貝挖了出來，賣肉了?！?/p>

孫飛一看，還真如劉壯所說的那樣，毯子被扔在坑邊，上面的土沾了不少，可一點撕扯的痕跡都沒有。剛剛埋下去的狗就被人挖走了，可見得有多少人在倒賣死狗肉呀！

四

新買的貝貝丟了，而死去的貝貝又不見了蹤影，這讓劉壯的心里很是悲傷。孫飛一看，就勸道：“改天我陪你到狗市上去看看，說不定還能碰見像貝貝一樣的小狗呢?！闭f完，也不管劉壯愿不愿意，拉著他就走出小樹林。

這天晚上，為了安撫劉壯，孫飛特意從家里拎來瓶老酒，順路從熟食店買了豬頭肉和花生米，去了劉壯家。把吃食往桌上一放，兩個人就一邊聊天一邊喝起來。

兩個人聊著喝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街上有人高聲叫道：“有人偷狗了！抓偷狗賊了！”

兩個人聽得真真的，再加上正為狗的事兒鬧心呢，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打算到外面去幫著抓偷狗賊。

兩個人剛走出屋子，門突然被人推開了，有個人一閃身就鉆了進來，隨即關上了門。劉壯剛想問是誰，這人沖著兩個人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兩位大哥救我一救，我一定重重謝你們！”

劉壯本來不想答應，他最恨這些偷狗的人了，據說他們用的是一種名叫藥狗蛋的東西，狗銜到嘴里后，就會卡住喉嚨，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連聲音都發不出。這時孫飛在一旁說：“幫他一把吧，要是被逮住，一頓毒打肯定免不了的?！?/p>

聽了孫飛的話，劉壯就讓這人藏在了門后，然后拉開門走了出去，恰好與一群抓偷狗賊的人相遇。有人問他見沒見著有個人跑過去，劉壯說：“沒有啊，我一聽到喊聲就出來了，估計是往前面跑了吧?！?/p>

聽了劉壯的話，這伙人就往前面追去了。劉壯在后面叫道：“對不住了，我這還有客人，就不陪你們去追了啊?！?/p>

重新回到家后，劉壯關好門，打開了燈，一看眼前這個偷狗的人，連同孫飛一下子都呆住了：“怎么是你？”

原來這個偷狗的人竟是賣狗的黃頭發。一看到劉壯和孫飛，黃頭發也是吃驚不小，不過他腦子轉得很快，當即嘿嘿一笑說：“大哥，真是山水又相逢啊，咱們竟有機緣又見了面?！?/p>

劉壯看了看黃頭發，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問道：“你老實說，偷狗是為了賺錢吧？”黃頭發矢口否認：“不是不是，我純粹是為了解饞?！?/p>

劉壯說：“我問你，村外小樹林里埋的那條狗是你挖走的吧？”黃頭發搖搖頭說：“你說的啥，啥埋的狗，啥被挖走的？”

劉壯冷冷一笑說：“不承認是不？我這就叫那一幫人過來，看他們怎么收拾你，完了還得通知派出所，你思量著辦?！闭f完，他作勢要拉開門。黃頭發一看，臉色頓時變了，拉住劉壯的胳膊說：“別，我說我說，是我挖走的?！?/p>

一聽這話，劉壯當時就急了，惡狠狠地瞪著黃頭發就想揮拳頭。孫飛一見，馬上攔住他，指著黃頭發問：“我從你手里買走的那個貝貝是不是被你給偷走了？”黃頭發說：“不是不是，我從來不做那缺德事兒?！?/p>

孫飛說：“不承認是不？劉壯，打電話報警！”黃頭發這下著急了，連忙說：“我說我說，我都交代——”

五

那只從劉壯家里走丟的貝貝，還真是被黃頭發給拐走了。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黃頭發養了這條狗好長時間，也沒虧待過它，自然跟他感情甚好，再說這條狗可是黃頭發的發財利器。為啥？

這黃頭發平日里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可過日子得花錢呀，他覺得理發這活兒不錯，風刮不著雨淋不著，就找了間理發店做了學徒，可僅僅學了沒幾天工夫，他就受不了了，整天跟洗頭膏、染發劑打交道，心說也太埋汰自己了，于是半路就跑回了家。后來他養了條狗，打算養肥一段時間就賣掉。沒想到這條狗賣出去后，自己又跑了回來，這下可讓他興奮不已。怎么才能不讓買主找回去呢？他就想起了之前在理發店學過的染發技術，買來染發劑，就把狗的毛給染成了其他的顏色。這么一來，別說是才把狗買回去幾天的買主了，就是他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偏偏事也湊巧，這天他偶然從池塘邊經過，恰好看到了孫飛往池塘里扔狗的一幕，他就在一旁看熱鬧。后來一看狗那副模樣，他就斷定，這狗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厝ズ?，他就照著貝貝的樣子，把體型跟貝貝相似的那條狗染了色，也把它改叫貝貝。孫飛去買狗的那幾天里，他可是天天領著這條化裝后的狗到牲畜市場上轉悠，買狗的主兒不是沒有，可都被他給堵回去了，還不無得意地說：“我在釣大主兒?！?/p>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有個叫大恒的人對他留了心。孫飛和劉壯到黃頭發家里找狗那天，兩人前腳剛走，大恒后腳就推門進來了。黃頭發一看來人不認識，就問有啥事。大恒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里摸出支煙來，點著后吸了一口，歪著頭說：“你說吧，是聽我安排，還是讓我把你做的事兒告訴那兩人？”

一聽這話，黃頭發的心里咯噔一下，但臉上絲毫沒有露出來，笑著問：“大哥，你說這話我可是聽不明白?！?/p>

大恒吐出了個煙圈兒，說：“那行，你是聰明人，也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如果真是不明白，那我去追剛才出去的那兩人，有什么樣的后果，你瞧著辦?！闭f完，他作勢就要往外走。黃頭發一看，連忙說：“別呀大哥，你說吧，讓我幫你做啥？”

大恒停住腳步，說：“你幫我逮幾條狗，死的活的都行。我呢，也不虧待你，人家啥價給你啥價，如何？”

黃頭發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兩個人說好后，大恒給他留了個地址，讓黃頭發把逮來的狗送過去，轉身就走了。

送走大恒后，黃頭發可興奮了，馬上就從屋子里拎出個口袋來，袋子里裝的是劉壯埋到小樹林的貝貝。他早上去召喚賣出去的狗回家，順路就把這只狗給挖了出來。因為他知道，狗是喝了池塘里的水才生病死了，肉不但能吃，皮毛還能掙錢。

黃頭發騎上車子就去了大恒那里，到了地兒之后，大恒一看，不覺眉開眼笑。黃頭發笑嘻嘻地說：“大哥，恰好我這兒有準備的，這不就給您送來了?！?/p>

大恒聽罷，拍著他的肩膀說：“好樣的，兄弟，大哥領你去看看?！?/p>

大恒在前面走，領著黃頭發去了后面。后面有一座庫房，門窗密封得嚴嚴實實。他打開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黃頭發這才明白，這是一間冷庫。大恒穿上一件棉襖，也扔給黃頭發一件，然后走到了里面。黃頭發一看，嚇了一大跳，只見冷庫上上下下擺滿了剝了皮的狗，凍得硬邦邦的。

黃頭發不知道大恒為何要他來這里，大恒解釋說：“做人不能留一手。這是我近段時間收購的狗，全都在這兒了，等到冬天專門賣給餐館?！?/p>

黃頭發越聽越糊涂了，實在不明白大恒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大恒一笑，把黃頭發送來的貝貝掛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就剝了皮，然后放到一邊凍了起來。

大恒說：“如果檢查，這樣的狗肯定會過不了關的。如果我要說狗是你送來的，我想你不會去舉報吧？”

這下黃頭發總算明白了，這是上了賊船，他不覺后背冒出了涼氣。大恒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闭f完，他從口袋里掏出二百塊錢，塞到了黃頭發的口袋里，說：“這個價，可以吧？”

六

聽完黃頭發的話，孫飛說：“你肯定是錢迷了心竅，才到這里偷狗，結果被人發現了，是不？”

黃頭發說：“大恒逼得太急，非要我來這里偷狗。要是他把假冒貝貝的事兒說給你倆，你倆人高馬大的，還能有我的好嗎？我是不得已為之呀！”

劉壯在一旁說話了：“那貝貝現在在哪兒？”黃頭發說：“還在我家里呢！明天我就給你送過來，咋樣？”

孫飛看了看劉壯，說：“中。不過你得把它染好色，就是原來那色?，F在還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看你能不能抓得住?！秉S頭發轉了轉眼珠說：“啥機會？”

孫飛說：“把大恒冷庫的所在地兒說給我們?！秉S頭發一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說：“這可不行，你沒見大恒那模樣，能把人給吃了?！?/p>

孫飛說：“你那意思是我們好說話，不兇是不？劉壯，把你那個趕狗鞭拎出來，就拿這小子試試威力?！眲颜f了一聲好，轉身去了屋子里，一會兒就拎出來一根鐵鏈做的鞭子，在空中一抖，只聽“噼啪”一聲，再看地上的一張廢紙被抽得碎成了片片。黃頭發一個哆嗦，說：“我不試威力了，我這就把地點說給你們?！?/p>

黃頭發說了一個地點，孫飛聽后一笑說：“這是多好的將功補過的機會。你也不想想，大恒的那些狗肉賣給誰？還不是咱鄉里鄉親?！?/p>

一番話說得黃頭發低下了頭。孫飛搬過來一把椅子，說：“先坐下，喝口水，等我們的人來了咱就出發?！比缓笏蛄藗€電話。

等了沒多久，外面有人拍門。劉壯走過去打開了門，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警察，一看孫飛，說：“孫所長，人都到齊了，現在可以行動?！?/p>

黃頭發一愣，說：“你是派出所孫所長？”孫飛笑著說：“如假包換?！?/p>

劉壯在一邊說：“孫所長可是馴狗的高手，你玩的那些小把戲可瞞不過他，本來只想處理一下你這個偷狗賊，想不到又釣出大魚?！?/p>

孫飛說：“走吧，立功贖罪的機會來了?！?/p>

第二天，本地電視臺新聞報道說，劉灣集查獲一制售無證狗肉窩點，其中大部分都是病死狗。據犯罪嫌疑人交代，進入冬季后，這批狗肉將會全部流入本地各家餐館。

這一天，人們在派出所門口發現，孫飛跟劉壯在一起有說有笑，在他們身旁，有一條黑狗，跑得正歡。